旧醅

却邪所指之处

奥玛尔山。
时隔一周，野图BOSS落日猎人再度刷新，闻讯赶来的各大公会早已铺开阵型将落日猎人围在山谷的中心，同时十分懂规矩地让出一段距离，使前头孤身而立形成一个三角的三个角色看过去格外潇洒伟岸，自带三方豪杰谁主沉浮的苍茫背景和好汉歌BGM。
索克萨尔：“韩文清，上周你们霸图就抢了我们蓝雨的boss，希望你今天有点自觉。”
扫地焚香：“就是，自觉点，带着你的霸图子孙麻溜走人。”
大漠孤烟眼皮都不眨，挥舞着拳头：“少废话，来干。”
扫地焚香拿战镰捅了索克萨尔一屁股：“来干！”
眼见血条往后一跳，索克萨尔端不住了，怒骂：“郭明宇我日你大爷！你不是和我一头的吗！”
“老子什么时候跟你一头了？”
“靠，难道不是先把霸图的赶走我们再分赃这样玩吗？”
“神经，你们蓝雨跟霸图都滚蛋好吗。”

网游荣耀开服的三年时间里，每分每秒都能掀起这样那样不服就干的腥风血雨，今年因为职业联赛的开办而变得愈发风波诡谲。原本就是网游中顶尖的大神们纷纷站稳了派系，又随着线下联赛的平稳进行互相熟悉起来，如今新仇旧恨一起，网游中清算最是方便痛快。
叶秋、韩文清、郭明宇、魏琛。以他们为首的四家公会素来恩怨纷争不断，今次联赛常规赛已经进行到最后一轮，原本的你来我往小打小闹已经发展成了有去无回的恩怨情仇，谁家夺冠仍未可知。
谁家夺冠他们不知道，今天的落日猎人鹿死谁手他们倒是很清楚的——反正不可能是叶秋的手。晚八点还有最后一场常规赛嘉世对诛仙，这个点叶秋怎么也不会上线的……

“一叶之秋来了！！！”
奥玛尔山响起一声如丧考妣的呼喊。

怒龙穿心破！
一叶之秋手持一柄黑色的战矛从山的那头俯冲下来，奥玛尔山山头一轮落日将耀眼的余晖泼洒在他因为一跃而起，而在风中飒飒作响的法师袍上，幽亮的黑色战矛矛尖又仿佛将一切光明都吞噬进去。等他强龙压扑到落日猎人身上的时候，群众仍沉浸在方才那个仿佛世界头号反派出场的景象中。

战矛送上，天击龙牙圆舞棍一气呵成，一叶之秋在落日猎人的身上直刺连突，眼看斗者意志都打出来了，旁边干巴巴看着单人表演的公会精英们忍不下去了。
“都别动boss！”扫地焚香突然喊了一句。
三个职业级别的角色不约而同亮了武器，大漠孤烟冷哼一声：“一个人来抢，你胆色见长啊。”
索克萨尔干脆手杖一挥：“集火一叶之秋，先弄死他！”
公会精英们纷纷汗了，一叶之秋上得太果断，气势太盛，以至于他们产生了他一个人就能弄死boss的错觉，仔细瞅瞅，嘉世的大部队根本没来嘛！
这简直是比野图BOSS还要高的仇恨值和嘲讽力，奥玛尔山数百号人，朝一叶之秋发起了进攻。

嘭！
一发破甲炮卡着时间轰然而至，在人群中炸了开去，三发反坦克炮紧随其后，西面的蓝溪阁人群把这些伤害吃了个结结实实，顶着血条吓得动都不敢动。

“我靠……”
索克萨尔只来得及骂到一半，一发蓄能充足的加农炮朝他轰来，巨大的波动范围逼得扫地焚香和大漠孤烟也避开。
术士气得跳脚，赶紧走了个位，举起手杖开始吟唱，一叶之秋不知何时冲到了他背后，在漫天的炮火中一个落花掌拍下，那厢枪炮师一发激光炮精准地轰到他的头上。
“你妹啊！”被莫名集火到无法读条的魏琛怒了，“秋木苏你个小兔崽子！我看到你了！”
枪炮师沐雨橙风在频道里打了句：“确实是妹妹啊。”后面跟了个笑脸。
一叶之秋就不那么心慈手软和风细雨了，控住索克萨尔就一顿爆操，还有余力把不远处想凑近的蓝溪阁帮手们赶走。
沐雨橙风把所有的火力都用在掩护一叶之秋上，仅有的几个控制没事就往蓝溪阁扔一扔，蓝溪阁的治疗苦不堪言，自己血条都快见底了，仍苦心孤诣地给索克萨尔刷刷小治愈术。
“霸图的全力输出落日猎人！”
“皇风的跟上！”
经由大漠孤烟和扫地焚香这么一喊，两大公会终于回过神来，一时间又茫然又同情。
一叶之秋和沐雨橙风二人要制住一整个公会显然是不可能的事，度过先前那段被打懵的时间，索克萨尔立马指挥了起来：“去切沐雨橙风！远程的跟我一起打一叶之秋，治疗站开一点，注意走位！”
群龙无首一片混乱的蓝溪阁迅速有序起来，然而斗志昂扬要一挫叶秋锐气的他们目瞪口呆地发现一个事实——一叶之秋撤了，撤得毫不留恋，无比的果断，无比的迅速，一溜烟就混进人群里找不见，沐雨橙风的火力也戛然而止。
半血的索克萨尔站在场间，他看了看周身空旷的被炮火轰得坑坑洼洼的地面，再看看另一头热火朝天抢boss的两大公会，沉默着。
过了好久，索克萨尔转身：“回吧，该干嘛干嘛去。”
“啊？”蓝溪阁众大吃一惊，无法接受这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实。

一叶之秋的私聊界面上，索克萨尔的垃圾话大剌剌地摆着，而且还在一条接一条不断刷新，叶修懒得理他，回了句：“不是跟你说了秋木苏去世了？你还提他。”
那头魏琛迅速安静了，小心翼翼地问了句：“真不是你瞎扯的？”
“我靠！你倒是解释清楚啊？”
“……那沐雨橙风又是谁？”
不过多时，一叶之秋的名字暗了下去。

叶修把卡塞进兜里，一面跟被赶去做作业的苏沐橙说话：“火力太密集了，节奏可以再慢点，刚才你的蓝和冷却都是严重透支的你知道吗？”
“哦。”苏沐橙有气无力地趴在作业本上，一手抓着笔写写画画。
正欲出门的叶修又折返回来，把苏沐橙的头掰正，抬高。
“回来带支雪糕！”苏沐橙冲复又冲出门的叶修喊道，“巧克力味的——！”

如果嘉世赢了，叶修就会给苏沐橙带一支雪糕回来。常规赛一共进行了三十轮，叶修至少带了二十支雪糕，期间除了每个月有那么些不方便的日子，苏沐橙的雪糕几乎没有断过。而事实是，第一赛季常规赛，嘉世保持着近乎全胜的战绩，唯一输的那场对阵皇风，一叶之秋并没有上场。

嘉世就以这种势如破竹的姿态冲进了季后赛，同皇风在总决赛上兵戎相见。就是从这时，联赛中出现了战术这一概念。扫地焚香、大漠孤烟、索克萨尔，他们单论个人实力，可未见得就逊一叶之秋，蓝雨皇风霸图，也存在得力的策应手啊。
嘉世的恐怖，那有如碾压之势在联赛中独占鳌头的秘密，随着嘉世比赛被一场又一场地剖析，而越来越指向同一处——队长叶秋的指挥布局。

总决赛当天，嘉世主场，陶轩放队员们自我调节，叶修就窝在屋里昏天黑地地打了一天的荣耀，实在把除嘉世外的其他公会恶心得够呛。
吃晚饭的时候叶修拔卡起身，同苏沐橙一道出门觅食。
“今晚要吃点好的！”苏沐橙强调。
“不用那么麻烦吧？”叶修说着举步就往路边的小饭馆走，被苏沐橙一把扯住，“我们吃那家新开的烤鸭店吧！”
“吃烤鸭店？”
“的烤鸭。”

“太油腻了吧！”
“据说很正宗的，外酥里嫩肥而不腻！”
“不信，正宗的西湖醋鱼我还信你。”
“这些饭馆不干净，要是吃坏肚子怎么办？”
“那我吃麻辣烫，你去烤鸭店打包？”
“你到底吃不吃！”

叶修心不甘情不愿被拖进了一家装潢讲究的烤鸭店，倒不是不爱吃或者省钱什么的，他就是懒得走那么长的路。
“开张优惠，三天内全部四折，还送饮料哦。”点单小妹把菜单往叶修身前一推，叶修又把菜单推给苏沐橙。
“一套烤鸭，一锅老鸭汤，再要盘鸭脖，两罐可乐。”
“吃得完吗？”叶修表示质疑。
等一整只烤鸭端上来的时候，叶修点了点头，这份量可以的，晚上夜宵都省了。
鸭子在二人面前被片成了一百零八块，辅以荷叶饼，大葱和甜面酱，剩下的鸭架上还残余不少鸭肉，店员询问后苏沐橙决定打包回去晚上接着吃。
叶修挑了一片鸭皮，又问店员要了白糖。
“白糖？”苏沐橙不解。
叶修解释：“最肥的一片蘸糖——跳跳糖都行，这样就不腻了。”

苏沐橙将信将疑试了一口，好吃得眼角都溢出泪来。

叶修捻过一张荷叶饼来，夹起鸭肉在甜面酱里一过，放进饼里，再加几根大葱卷好，搁到苏沐橙的盘子里。
苏沐橙一口鸭汤一口饼，顺便欣赏一下叶修在荷叶饼和鸭肉间揉捻翻飞的洁白手指，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，从桌沿下方的小抽屉中找了透明的塑料手套来丢给叶修，“用这个。”
正吃着饼的叶修不明所以看着她。
“你的手……保护一下比较好吧。”苏沐橙咬着吸管，很是惆怅了一把，“既然开始打职业了，以后开瓶盖、换灯泡、修马桶什么的还是我来吧。”
叶修生猛地嚼着鸭肉，听到马桶二字还是噎了一下，然后猛灌两口可乐说：“我有在做手操啊！”
“总之，不容亵渎。”苏沐橙严肃地看着他。
“好好好。”
叶修应得飞快。
总决赛迫在眉睫，苏沐橙没有拉他久坐，只是在叶修要把她送回家的时候，执意要跟去体育馆。
“晚上不安全。”叶修很无奈。
“我就在附近逛逛，等时间差不多就去体育馆对面等你，不会不安全的。”
“再说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叶修看着梳了个马尾辫，身高只及他耳下的高中小姑娘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。

苏沐橙却是没有麻烦叶修，提前坐地铁去了萧山体育馆。其实，她只是想坐在场馆外头，等待叶修出来，亲眼见证那一刻而已。荣耀职业联赛才举办一个赛季，仍不是当下最盛大的荣耀赛事，但所有人都对它报以最大期许。联赛的诚意和水准，早已超过了它当下的发展步伐，为此他们都等了太久，叶修，还有哥哥。
苏沐橙在外面候着，她目之所及是荣耀高高挂起的LOGO，耳畔能听到来自场馆中沸腾的欢呼声，她相信这一刻，哥哥一定也能看到。

看到一叶之秋一往无前的身影。

看到战矛却邪所指之处，是他们的荣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