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醅

16年8月前旧文

溯游 一

岁月神偷换个名字,因为想换。

改动很多,原来的段落连百分之十都没有,差不多重写,可能剧情也有变动,所以厚颜打个TAG,我存不住文,写得又很慢,谢谢大家包容,给大家添麻烦了。

顺道一说,这个博就发发旧文,这篇写完就没更新了,关注慎重。么么哒

 

 

 

 

世邀赛结束之后,日程上紧接着便是第十一赛季。趁还有一段赛事过渡期,各路网媒纸媒合力,又把荣耀送上了舆论高峰。

计较起来也是国家荣誉,国家队的选手身价跟着水涨船高,自然收获了不少关注,在体育频道露过脸,后又做客一档知名度甚广的访谈。访谈后期工作还在进行,是打算跟联盟那块儿的纪录片同步曝光的。

原本这热闹不单单是选手们的,只是国家队的领队先生赛后蛇入鼠出,又玩起了销声匿迹,难请得很。

他闭幕式以后就找不见人了,喻文州代他接受体育频道的采访,被问及领队去了哪儿,总不好说人家其实嫌你们烦,便努力维持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,并打心眼儿里认为王杰希不做队长的决断英明神武。

体育频道的记者没办过这种不清不楚的糊涂事,没和这种混不吝的选手打过交道,以为叶修故意拿乔,一纸诉状报给联盟,结果联盟那边掀掀眼皮,拿“领队操劳过度需要休息”搪塞了一下,就按下不表了。

 

装糊涂的借口被不负责任地传来传去,最后还真谣传出叶修身体欠佳、难以为继、或恐退出圈内云云,再辅以回国接机的照片——叶修整个人瘦了一圈,愣是从二十八岁瘦回了十八岁,混在人群里掩着嘴打哈欠,神情极度疲惫——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。

说起来,这人实在反复无常,即便是最为沉重的“退役”,放在他身上也实在伤感不起来。合着大家已经伤感过两回了,再有什么九曲十八弯的感情都给磋磨没了。

吃瓜群众只是好奇:接下来他打算跑哪去养家糊口呢?继续祸害荣耀圈,开直播卖肉松饼,还是功成身退从此朝九晚五……总之希望可以给个准话。

粉丝一天天的恨不能八出他家户口来。联盟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忍不住投身八卦事业。拿了职业首冠走上人生巅峰的张佳乐在微博里扰乱视听:“这事用想吗,叶修肯定回兴欣当教练去了。”

不负责任地掀起无数风雨后张佳乐志得意满,摇头摆尾,深藏功与名。

毕竟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……但这个猜想依旧十分的有说服力。

 

几个小时以前,叶修确实还窝藏在兴欣网吧里。

只是他刚刚落地H市不久就接到了叶秋转述的一道圣旨,简直宛如晴天霹雳。

敲击键盘的声音在训练室里低徊,每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心事里,节奏乱得不像话,拖泥带水出了一种欲言又止的味道。

陈果慢慢挪到叶修旁边的位子坐下,自觉开了口。

“还是要回去啊?”

“嗯。”叶修点点头。凡周身三米有陈果的踪迹,他都会忍不住把烟藏一藏,省得老板娘唠叨。这已经是一个下意识反应了。但这会儿他刚恋恋不舍地把半支烟嘴里夹出来,便听了一耳朵老板娘克制着情绪的叹息。

他眨眨眼,手里夹着烟不知是掐掉了好还是继续抽。

陈果哪知道自己在这儿伤感而他还满门心思纠结烟的去留。网上谣传他精力不济,原本她是不信的,这么一看,他肯回来做领队倒像是只那么“回光返照”一下。这么想着,她连闻着二手烟都不觉得暴躁了。

她藏不住话,又有些于心不忍,轻声细语地关怀了一句:“那你最近身体怎么样?”

叶修不知老板娘这刮的是哪门子温柔风,反应半天,说:“挺好,吃嘛嘛香。”

陈果:“……我看你在机场的时候挺累的,要不别玩了,先休息吧?”

叶修干笑两声:“回来那班飞机上有十几个外国小崽子,都赶上一个足球队了,闹腾死了,你问沐橙,她也烦着呢。”

“哦……”陈果一脸空白,“那也就是说,你身体没啥问题吧?”

叶修总算是绕明白陈果什么意思了,啼笑皆非地摆摆手:“好着呢好着呢。”

旁边安静了半天终于有人憋不住插话。

魏琛说:“老板娘你说说APM764这是人打出来的吗,他这种触手怪还能再活五百年,你甭操心。”

话虽然很没溜儿,但训练室的氛围活泛了不少,有人应景地笑了。

陈果没理这没谱的人,想了想,到底是没把挽留的话说出口叫他为难。叶修虽然平日里表现得不很强势,但往后的路要怎么走,心里都拿得死死的。

“下午几点的飞机?”

“五点的,”叶修看了眼电脑,“也差不多该走了。”

陈果嗯了一声,又觉得有些落寞。

明明才刚刚意气风发地凯旋,眼下却凭空多出几分英雄迟暮的意味。即便道理都心如明镜,但换做自己,大概真的是非常难以割舍的吧。

苏沐橙把键盘一推,走过来说:“我送你去机场吧。”

“行,”叶修把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随手一扒拉,“你带点车钱就好了。”

苏沐橙一边把自己外翻的帽子抖齐整,一边理直气壮地:“当然了,其他服务没有。”

 

陈果双臂抱胸,一时半会有些难以直视。

从各种意义上来说,这两人都从容得有些过分。

 

全副武装的苏沐橙把半遮半掩的叶修送到机场,一路无话,表面上看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。临过安检,叶修又嘱咐了两句。

“可千万叮嘱他们别捧着套路当香饽饽,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……当然基础练习是不能落下。回头跟老板娘说,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远程指导。”

苏沐橙戴着帽子和口罩,背着手,眼睛弯弯的:“哦,还有呢?”

“……没有了,”叶修想了想,解释说,“我就是看几个小年轻很容易钻牛角。”

虽然嫌麻烦,但叶修仍然架了一副墨镜。他鼻梁挺高,肤色苍白,惯常带点笑意的眼睛一旦被遮住,线条就立时显得冷峻起来。

苏沐橙不吃他这套正人君子前辈风范,促狭地望进他眼里。叶修被她这般注视着,墨镜下多少有几分躲闪,坦荡不起来。

“真没有了?”

“没有了啊,”叶修瞅瞅她,“你也不打算提供其他服务。”

敢情在这等着她呢!

苏沐橙感觉如果嘴里有水,大概能兜头盖脸地喷他个大雨倾盆。

“不带这样的,我以为你至少有几句话送给我吧?”苏沐橙一脸的耿耿于怀,“像是保持联系等你退役这样的。”

叶修感觉自己快对她束手无策了:“就是这样啊……这不之前说完了吗。”

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,苏沐橙大度地摆摆手:“哎,你快点进去吧。”

叶修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。

他无声地叹了口气,忽然把苏沐橙做伪装的帽子摘了下来,用手掌将她几缕碎发拨好,顺势摸了摸她的头。

苏沐橙的发顶被帽子捂得温温的,突然被大厅的冷气一吹,顿时一个激灵,刚要动手抢回来,他已经把帽子又重新给她戴回去了。

 

机场大厅高而空阔,吊顶明净透光,三不五时就有一架飞机划过。喜悦感伤,都在航班赶时赶点的刻意挤压下来去匆匆。

即使有什么心情一闪而过,也不能给予它发酵的温床。

 

叶修说:“回去我会买手机。”

苏沐橙还保持着呆立的姿势,手伸在半空,看起来很傻气。她直觉刚才那两下胡噜头发是不对劲的,这种黏腻的感觉缠绕在心头,她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叶修又拍拍她耳边的鬓发:“我进去了,回去路上小心。”

转身的片刻有纵容的眼风从墨镜边缘漏出丁点,尾巴在她面前轻轻一转悠,一下子无影无踪。

她快速眨了眨眼睛,连忙冲他的背影补了一句:“一路平安!”

叶修回身朝她摆手,示意她赶紧走,别守望了。

很快,他就被后来排队的人遮住,看不到了。

苏沐橙瘪瘪嘴,四处环顾了一下。

 

叶修站在队伍里,低着头,正独自平复着分别带来的不适。

旁边的隔离板突然响动了一声。

“叶——”苏沐橙喊到一半发觉不对,中途急急改口,“帅哥——”

这一声“帅哥”,队伍里几乎一大半人都下意识抬头望去。

叶修瞠目结舌地看到苏沐橙不知踩在哪块墩子上,在安检队伍旁边的隔离板上方露出一个脑袋。她大幅度地朝他挥了挥手,笑得春光灿烂,看来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。

附近的安保员飞快朝这里跑过来,苏沐橙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,也只好踩下墩子,“肇事逃逸”了。

……这傻蛋,被认出来怎么办?

叶修真是替她捉急,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眺,见没什么问题才默默跟着队伍往前挪了两步。他嘴边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,心情一下敞亮了起来,一匹欢腾的小马驹在心室里狠狠地撞了两下,撞得他手心滚烫。

在这种心猿意马的状态下,证件检查的时候叶修错把一张荣耀的账号卡拍了上去。

检查人员没憋住笑:“我们不需要上缴私人物品……叶神。”

 

 

 

瞥见蜷在窗台上眯着眼睛拿后爪挠颈窝的小点的时候,叶修也难得一阵气堵。

早晨飞机落地B市,他领着方锐苏沐橙马不停蹄地飞往H市,刚到网吧打开电脑,隐身可见的叶秋就阴魂不散地出现了,口传老头谕旨为“叫他回来上班”,机票都给他贴心地买好了。

辗转几个小时,日子过得还不如一条狗顺遂。

叶修一脸晦气地摸出一把钥匙开门。

 

家里没人是意料之中。叶秋还在公司发光发热,老头晚上回不回来都不一定,至于他亲妈,五次回家有五次听她在念叨家里冷清,冷清得连声狗叫都没有,弄不好今儿又嫌家里没人气,找朋友玩去了。

小点被开门的动静吸引过来,一开始以为是叶秋,但嗅了嗅,完全不是一个气味,于是嗷嗷吠了起来,雪团似的毫无威慑力地扑过来咬他的鞋。叶修蹬掉鞋,不为所动地拎着行李上楼,这小畜生便挂在他裤腿上,唔噜唔噜地拖了一路。

一脚轻一脚重地往上走了几个阶梯,叶修终于觉得烦人——它挂在腿上还挺沉。于是弯腰捏起它的脖子,想给它丢下去。

小点誓死不从,人狗拉锯了一会,叶修想起了小时候的老法子,于是掀起它的屁股,往它后腿根儿摸索了一阵子,狠狠捏了下去。小点一声惨叫,松了口,颠来簸去地滚下了楼梯。

“还挺倔,都给我咬开线了……”他拍拍裤脚,问它,“一个多月不见,你怎么又不认得我了?”

小点被这熟悉的流氓招数吓痴呆了,藏在楼梯扶手后边暗中观察他,怎么也不敢跟上去。

叶修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:“蠢死你算了,这智商不传染吧?”

 

卧室里熟悉的布置几乎都撤下了,虽然崭新干练,但看着一点儿人气也没,像个样板间。

叶修来回奔波有些头疼,原本想先洗个澡,缓缓再吃点东西,不料热水澡没打通任督二脉,倒是把酸胀的乏力感从汗毛孔里唤醒了。

他倒也十分适应吃饭为睡觉让道,先摸到叶秋房间,开电脑给苏沐橙去了条到家的消息,然后回房间把门一带,闷头大睡起来。

 

他睡得并不好,大约夜里十一点的时候醒了一次,听到楼下隐约传来各种各样的响声,而后凌晨三点被真正饿醒了。叶修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,便爬起来找吃的。

窗帘笼着几道远方马路扫进来的汽车远光,被夜风掀起时就照进了客厅里,把木质楼梯映得亮银,不用开灯就能看清楚脚下的路。小时候游戏机和电脑都放在楼下的书房,夜半蹑手蹑脚地起来偷玩,便有夜风温柔地送来远光灯的照拂,一盏灯都不必开,也不必担心被父母察觉。

叶修半梦半醒走到扶手边,被这与记忆中重合的场景弄得十分恍惚,扶着扶手下到一半,才终于找回了一些长大成人的真实感——小的时候“珍惜光阴”,又熊得很,一点儿爬楼的时间都不肯浪费,非得猫着腰从立柱中间钻过去,再行云流水地往书房前的地毯一跃,能节省十来步路。

而现在,叶修有些怀念地打量了一下立柱的间距。

他是不可能再从中间钻过去了。

 

他拆了包方便面对付着吃,吃完只觉得又热乎又饱,困意一下子又上来了。

这一觉舒坦地睡到了早晨八点。

叶秋刚从外面运动回来,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,汗涔涔地往楼上走。他们家楼下楼上各有一个卫生间,只是往日叶修不在,楼上几乎是他一个人的地盘,现在多住了一个成年人,整个二楼显得拥堵起来。

他从屋拎出来一条大裤衩准备去卫生间,迎面就撞上了洗漱完毕的叶修。

“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,我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吗?”叶修心领神会地鄙视他。

叶秋只好避重就轻道:“起开,我洗个澡上班去了。”

“哎那什么,”叶修回头拉住他,问道,“我今天需要干什么?”

叶秋想了想说:“晚上我给你买手机和衣服回来,今天你就先看家吧。”

“还要个读卡器,”叶修又问,“我工作呢?叫我回来总有个谱吧?”

叶秋哼了一声:“你倒还挺积极。”

叶修一副老实接受组织安排的模样:“不然我干嘛来了?快交代,老头要把我发配去哪个荒郊野岭?”

叶秋似是有些不甘心,忿忿地打量他两眼,可他再忿忿也是一肚子“浩然正气”,憋不出什么坏水,只好实话实说:“电竞中心你知道吗?”

叶修就着话头隐约摸到了一点儿叶秋的意思:“就,体育总局下面那个?”

“嗯,听说之前一直想独立出来,但上头还不肯,不过好赖从信息中心里分离出来了,现在算一个直属单位,”叶秋看着他的混账哥哥说,“最好先别偷着乐,这工作跟打游戏完全两码事。”

叶修点点头:“我知道啊。”

“你到底没接触过这种行政工作,虽然老局长有推荐你,也还得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去。文化部倒是也有电竞方面的工作,但我觉着跟你走的不是一路,毕竟竞技方面还是体育总局主要负责的。”

 

两兄弟倚在主卫门口的走廊间。叶修把这件事往心里去了,深知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,因而叶秋的建议他听得特别认真。谈了十来分钟,叶秋身上的汗都晾干了。

叶秋说着说着就发现自己有“助纣为虐”的倾向,愣了一下,忍不住自我反思起来,嘴上笨拙地给自己找台阶下:“我是看你回家也是贼心不死的样子,没药可医。”

叶修一点儿也没打算就坡下驴,直接拂了他的面子:“所以你就给我指了一条明路。”

叶秋一时语塞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大概看他反应太好玩,叶修接着火上浇油:“你什么,你出息大了!哎,冷酷无情的人间,弟弟真是一盏明灯……”

叶秋气血翻涌,努力在他幼稚的寻衅中冷静下来,想起了另一件能打压他气焰的事情来。

“还有件事,是老妈嘱咐我的。”叶秋重新走回自己房里,拿起一张夹在书里的纸条,不露声色地递给他。“她好朋友的表兄的独生女……好像是这么个关系。”

纸上有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,叶修难得大脑宕机:“什么意思?”

终于不是自己单方面受家里管束,有人要长期和他作伴了,叶秋瞬间觉得自己打了个翻身仗。“你看不明白什么意思?”他喜洋洋地解释,“前些天老妈知道你快要回了,就跟人家介绍,说咱家还有个老大,性格跟老二是南辕北辙。”

叶修迅速抓住一个破绽,虽然这并不是重点:“凭什么是我去?”

叶秋见招拆招:“我早去过了,一个多月前。我跟老妈说了,相亲至少给我三个月的喘息时间,我还剩一个多月呢。再说你逃这么多年也逃够本了吧!”

“可是……”叶修不愿束手就擒,还要再争取一下。

“别可是了,”叶秋质问,“难道你有女朋友吗?”

叶修说:“没有。”

“你看你,”叶秋最后放了个定身大招,“这回把各家长辈抬出来了,不去不合适。你至少得和人家吃一顿饭吧,成不成另说。”

叶修哑口无言,一时间真觉得人间冷酷无情起来。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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